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天策府驰誉营 作者:月樵 文案  梅长苏的剑三生活,如题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梅长苏,林殊 9   ☆、第一章 盛世大唐   .   .   “蒙大哥,抱歉。”林殊呢喃一句,阖上了双眼。这一生,也曾鲜衣怒马看遍繁花,也曾呼啸往来决胜千里,也曾翻云覆雨阴谋算计,最后更是重回北境,三月之间退尽大渝千军万马,换得家国十数年的安稳,可不就如他自己所说的,已经够了。   只是,为什么他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和金陵一样的繁华,不,应该说是更胜金陵,但风物人情却完全不同,就连衣着服饰,也隐隐透出一股大梁没有的从容大气。很显然,这绝不是大梁的任何一座城池。那么这又是哪?   “嘿,兄弟这是看什么呢?看你都在这愣了快半个时辰了!”   “啊?”不只是衣着,连语言也是不同的。   “诶,你听不懂官话吗?看你也穿着轻甲,难道不是天策府里的?”   “麻烦你,慢些说。”听着有些像大渝那边的口音,但又比那边的拗口了许多。   “咦,你是江南人啊?早说啊,等着。”那人也不管林殊听懂了没,径自回头又开始叫人,“阿冰,阿冰,快过来,这人是江南那边过来的,不大听得懂官话!”   那边一个小哥摔下抹布瞧了他一眼:“我听得出来。早先你还没来的时候他就在这了,也不进来吃茶也不往前走,就跟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好,我叫沈冰,江南东道越州府人,你呢?”   “我家在,建康。”   “建康?”沈冰忽然笑了一下,弄得林殊有些莫名。   “兄弟,你大概是前朝什么隐世家族出来的吧?现在建康已经不叫建康了,叫江宁,江宁郡,可千万别再说错了,虽然你我市井小民的话不一定能传到圣人耳朵里去,可毕竟是大不敬的事!”   “记得了,多谢沈兄。”林殊想了想,照着沈冰之前的动作行了个礼,有些怪,可至少不会错就是了。   “嗨,还谢什么啊!”沈冰很不在意,指了指凳子让他坐下,又从邻桌拿了茶壶过来给他添水,“我们这小茶水摊没什么好的,你先凑合喝着,等午间我与我兄弟换了班再带你进城喝酒去。”   之前那人也自觉地凑过来,“我说兄弟,说了半天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我叫鲁晨,交个朋友吧!”   沈冰白了他一眼,开始翻译。   “我叫……”叫什么呢,他这幅破身子可不好意思自称是林殊,但作为梅长苏,那个满腹毒计的阴桀谋士就连他自己都讨厌,至于苏哲,本就是不存在的人,怎么还能用来当名字。   “诶,你不会是忘了吧?”沈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就是问个名字怎么还能发愣呢?”   他也不恼,只淡淡的笑着:“嗯,是忘了,要不你再帮我取一个吧。”   “哎哎哎,这可怎么行!”沈冰连忙推脱,“你就一点不记得了吗?刚刚不是还记得自己家在江宁的吗!”   他还是笑着,摇摇头:“真的不记得了。”   “唉,也罢。”沈冰也不挣扎了,“那我就叫你江宁吧。你就先住我这,至少把官话先学会了。”   “好,多谢。”   扑通——“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着好好的忽然就晕了!”沈冰吓坏了,抄起人就往医馆跑。   老大夫捋着胡须,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个人:“这是你兄弟?”   “啊,是。请问,他怎么样了,怎么会好好的就昏倒呢?”   “好好的?”老大夫差点就抬手打人了,“自己兄弟你居然也能这么不上心!”   “他到底怎么了?”沈冰也是无语,这才见面连半天都不到,他哪知道江宁这家伙干过什么受过什么伤啊!   “没怎么。”   “哦那还好。”   “就是活不了几天了。”   “什么!!!”   “沈兄你叫着吗大声干嘛……我耳朵都要聋了。”江宁很合时宜的转醒,猛然间就听到这么一声,要不是立刻就听出了沈冰于黎刚他们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建康那间挤满了江左盟旧部的宅院里呢。   “啊我我我你你醒了啊!”沈冰一时间手忙脚乱,话都不会说了。   江宁乐了:“我说沈兄,你莫非是大白天见了鬼了,怎的被小弟一句话就吓成了这幅样子?”   “他倒是没见着鬼,老夫可是见了个够。”旁边老大夫一瓶药扔过来,“这是头些年一个万花谷的小姑娘留在我这的,专治心力交瘁。唉,小姑娘也是命苦,花了好几年终于研究出了这药来,却没能救得了想救的人。她说天下间能把自己熬成那个样子的实在不多,这药她留着也是睹物思人,就顺手给了老头子我,正好今天用在你身上。”   “多……”   “先别谢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江宁赶紧做洗耳恭听状。   谁知人家根本都不理他,直接转头去嘱咐沈冰,“这东西毕竟还是凡间寻常药草,就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你若还有些余钱,便带着他往万花谷走一趟,运气好赶上药王他老人家在谷里,即便不在,以你家兄弟这种奇怪病症,那位活人不医的裴先生没准也会感兴趣,出手医他一医。”   江宁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但还是恭恭敬敬对着老大夫行了个礼:“多谢老人家。”   老头这才终于施舍了他一眼:“谢什么谢,老夫这辈子见过的病人里,你是最能折腾的一个,知道身上有病还使劲的熬,还敢吃那种刺激潜力的药,生怕赶不上投胎吗!”   江宁:“……”我能说我当时还真就没打算活着回金建康吗,而且谁会知道我不但没死还跑到这边来了。   “行了,”老大夫骂顺了气,又多嘱咐了一句,“去万花的时候记得换身衣服,据说有个守谷口的弟子被一个天策给渣了,虽然你不是,可你这一身银甲红袍实在太像了些。”   江宁:“…………”   别过老大夫,二人又花了两天时间准备行李顺便交托好茶馆的事项,然后还没出发,又被真的天策军爷给拦下了。   “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啊?我在这看了你好几天了,明明不是我天策府的人,为何会穿一身与我天策府如此相似的衣甲?”   沈冰捂脸,军爷啊,这货根本听不懂官话好吗!   好在江宁真的是个聪明人,一听见天策两个字,再看看俩人差不了多少的打扮,马上就明白过来,操.着一口江南方言,也不管军爷听不听得懂,就自己在那一通胡说。   “我也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身上就是这么穿的,也没人告诉我有什么不对,敢问这位先生今夕是何年何月何日身处何处,在下欲往万花谷应去往何方?”   也真难为那军爷,还居然硬是给听懂了:“万花谷啊,往北出城一直走,你们可以找隐元会的人送你们去,现在是大唐大历三年十月十日,这里是洛阳城郊。”就是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   江宁扬起一丝笑:“多谢。”转身,拉上沈冰立刻走人。   沈冰只觉得,要是自己兄弟那天想成亲了,随便找个小姑娘跟她聊上两句,绝对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和他情缘!   当然了,那军爷只是一时懵圈,又不是真傻,不多时就重新追上两人,一横马便拦住了去路。   “我乃天策府如晦营壮武校尉杨云城,不知这位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在下江宁,”江宁不紧不慢的打了个揖,“家住江宁郡,因受了重伤记忆全无,便以家乡为名,现正欲与友人一同前往万花谷求医,官话还不太会说,请阁下见谅。”   军爷反应了一会儿,居然下了马:“那我也一起去吧,正好休假没事干。”   江宁:“荣幸之至~”      ☆、第二章 赤羽如晦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是醉了!金陵的名字知道五代才出现好吧!为了就和大唐背景,文里一律用建康!! 另外,管记差不多就是幕僚一类的,统管军事民事政务,比他之前的权力要大点,有点像秘书,不明白的去看这篇文 http://www.docin.com/touch/detail.do?id=1161686242   .   .   丝毫不出意外的,一行三人在万花谷之外被守谷口的弟子给拦住了。   “站住,万花谷是随便谁都能想进就进的吗!”   “在下杨云城,今日前来是为友人求医的,人命关天,请师兄放我们过去。”虽然才认识不过月余,两人之间甚至说不上了解,但杨云城确实是不愿让江宁就这样死去的,可能是战乱年代见多了死亡,也可能是因为难得见到一个与某些故人有几分相像的人,不舍得轻易放手吧。   “药王孙先生不在谷内,裴先生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你三人都好好的站在这里,是为什么人求的医!”   江宁上前一步:“是为在下求的。在下身受重伤,难享天年,我这两位兄弟便执意带在下前来这万花谷,希望能求得药王或者裴先生一面。”   “什么?”   另一名守谷弟子抢上两步,一把捏过江宁左手,“言语间中气不足,脉象虚浮无力,气血两亏至消耗殆尽,果然是命不久矣。”   “可不止呢。”一位老者从斜里缓缓走来,两名弟子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孙先生!”   老者摆摆手,实现又重新落回到江宁身上:“小朋友,还记得我吗?”   江宁一笑:“枫华谷外茶馆里那位要了两壶苦丁茶的老先生。在下江宁,见过药王孙老先生。”   杨、沈两人也赶忙见礼。   孙思邈还是笑着摆摆手:“杨小友,那位澹台姑娘老夫去看过了,很抱歉,她的眼睛老夫没办法医好,唐门的毒太过霸道,又拖了太久,老夫纵然全力治疗也只能是让她能微微看见光罢了。那位姑娘自己也说了,就不医了,让老夫留着药材去医那些更需要的人。”   “不怪孙先生,澹台她这几年也习惯的差不多了,不医就不医吧。只是这位江宁兄弟,”杨云城转头瞥了一下,“还请孙先生救救他,杨某实在是不想再看见身边的朋友死去了。”   “唉,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们这些孩子了。”孙思邈叹了一声,“天策苍云,多少没爹没娘的孤儿都把那些将军们当了爹娘,把师兄弟当了亲兄弟,可恨安贼一场叛乱,可恨啊!”   杨云城嘴角抖了抖,依旧是深施一礼:“请孙先生救他一救!”   江宁不由得多看了杨云城几眼,杨云城却完全没来得及看清楚他是什么神情。   “进来吧,到我屋里我在给你仔细看看。”   “哎,多谢孙老先生!”沈冰倒是个机灵的,看俩人心思都不在这边,干脆就自己抢先,替他们道了谢。   药室之中,四人分坐四处,孙思邈和江宁对坐着为他诊脉,杨云城靠着窗棂,拿棉布细细地擦着枪,沈冰则缩在另一个角落里,左看看右看看,想去不敢去,想问又不敢问。   “小友十数年前可是受过内伤?”孙思邈抬头问了一句。   “是。”江宁答道,“十六岁那年,我被一人从正面用马槊击中,胸骨折了三根,在床上躺了半年才将将能够行走。”   杨云城手下一顿:“你上过战场?”   “上过,只是……”   那边又低下头去继续擦.枪。   孙思邈继续问:“小友这身体,之前有人帮你调理过?”   “是,有个朋友,人品不怎么样,医术却还说得过去。”   “那这激发潜力的药想必也是小有那位朋友所制吧。”   “是。只是当时,一来迫不得已,非得在下亲去方可,二来即便没有那药,依当时在下的身体,怕是也活不过半年,何不用那三个月多做些有用的事呢,更何况,如今已是四个月有余,倒是在下赚了呢。”   “果然是当过兵的,都这么不会说话!”孙思邈笑骂了一句,“在医者的眼里,没有什么有用没用的,只有活着、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病人多活几天那才是最要紧的。”   江宁笑:“可不是吗,那天我说让他把药给我的时候,他那副样子简直像是想要把我生吞了一样!我与他相.交十三年,可是从来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呢。”   “你也是活该,谁让你和一个又是挚友又是大夫的人提了这种要求呢!”   “也是没办法了呀!”   沈冰在一边看得更难受了,不住地念叨:“这怎么回事啊,能不能活啊,怎的还聊起来了呢,还有说有笑的啊……”   杨云城不理他,江宁装听不见,到最后还是孙老先生心善,自己又把话拐回了正题:“小友近期可有什么必须要亲自去办的事情吗?”   江宁道:“并无。”   “那就先留在谷中,安心治病吧。”   “是,就听老先生的。”   “阿城,过来。”   杨云城一愣:“先生认得我?”   老头立刻瞪起眼来:“可不是认得你!当年你师父小的时候身子骨弱,还是老夫我给调养好的,你小子刚满周岁的时候还扯过老夫的胡子,怎么可能不认识!”   沈冰噗地一声乐出声来,再看江宁,也悄悄起身闪到一边,用袖子掩着嘴,肩膀一个劲地颤啊颤。   “还不过来?”   “哎!”   “伸手!”   “哎!”   “嗯,还好,”老先生捋捋胡须,“只要别再受什么伤,四十岁之前你这身体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到时候该退就退下来吧,不然老了身上一堆病也是你自己难受。”   “您老说得轻松啊!”杨云城苦笑,“安史战乱足足有八年,我天策军甚至比苍云更惨,苍云好歹还有不少将军还在,可我们天策府,朱军师,徐将军,曹将军,秦将军,冷将军,李将军,我师父,皇甫将军,尉迟将军,长孙将军,您数数,还有几个活着的?就连我们那一代,在灵宝之战里也是死伤惨重。现在新一代刚刚长成,还稚嫩得很,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不留在府里帮忙撑着,还有谁能帮统领分担呢,最重要的,我是天枪杨宁唯一的传人,只要我还在府里,统领他们就还能从我身上看出几分师父的影子,不瞒您说,这次休假回去统领就准备让我收徒开营了,番号已经定下来了,壮武营。”   “行了,别说了。”孙思邈端着茶杯了一口。   杨云城默默的收回手臂,不再吱声。   “孙先生,”江宁唤了一声,“我这病可能治吗?”   老先生缓了缓情绪,道:“能是能,只是时间上要久一点了。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只要你心神不再有极大波动,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怎么,你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江宁微微一笑:“这要看杨校尉了。”   “嗯?何意?”   “敢问杨校尉,你营中可缺一管记否?”   杨云城倒是愣了愣:“你分明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一军将领,为何却要做文官?”   江宁也愣住,不解道:“杨兄怎知我做过将领 ?”   “第一,你的气质不像普通小兵,哪怕你现在恍如一文弱书生,但领过兵打过仗的那一身杀气是抹不掉的。第二,大凡善用马槊之人,多为骁勇善战之人,既是骁勇善战,又怎会仅仅为一马前卒?况且马槊本就较一般兵器为重,你被其正面击中,却仅仅是折了三根胸骨,说明你本身是有一定修为的,就更不可能是普通兵士了。”   江宁深吸一口气:“杨兄思维敏捷,小弟佩服。”   杨云城立刻傻笑两声:“哪里哪里,不过是被朋友们耍多了罢了!不过你还没说,为什么你要当一个文官啊?”   “大概,习惯了吧。”他笑了笑,“那次受伤令我筋骨脆弱内息全毁,身体更是比寻常人还不如,过个冬简直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似的,哪还有力气上阵打仗呢。”   “不想笑就别笑了。”杨云城忽然道,“十七年前,我与兄弟们一同镇守潼关,有一日,狼牙忽然全体撤军,我们本以为能够一举大破狼牙收复潼关,谁知却中了他们的计,整整二十万人,只逃回来八千,连我师父,也是因那一役旧伤复发而死,我伤心至极,却依然不得不打起精神一天一天熬日子,后来寒哥就劝我,不想笑就别笑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哭完了再好好训练,等着活到哪一天给将军们和兄弟姐妹们报仇。”   闻言,江宁一叹,终于不再笑了,也收起了之前的伪装:“战争啊,真是世间最可恨的了!”叹罢,转而又道,“在下相信孙先生、杨兄弟与沈兄弟的为人,有些是想说与三位,不知三位能否为我保密?”   孙思邈一抬手:“但说无妨。”   江宁又瞧瞧另两位,二人也是连连点头。   “好,那在下就说了。”他顿了顿,“据在下近几日所见所闻来看,此间与我所在的世界,相隔了至少百年。我所生活的国家名为大梁,周边有大渝、北燕、东海、夜秦等国环伺。十四年前,大梁最强的当属林燮所统辖的赤焰军,而我本命林殊,是赤焰军主帅林燮的独子,手下掌赤羽营,自十四岁起随父帅征战沙场,至十八岁遭奸人所害,整个赤焰军七万忠魂埋骨梅岭,唯余在下、疾风将军,与副将两人,百十兵士。后,在下化名梅长苏重回帝都建康,历时三年为赤焰军洗雪冤屈。”   沈冰:!!!!   孙思邈:哦。   杨云城:“来吧,缺人呢。”      ☆、统领,师父,师兄,师姐,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天策又出事了,我也是天策,发个牢骚,看不看随意 . 另外,不好意思,这几天老师们都疯了,忙得连饭都没工夫吃了,第三章可能得下周了,抱歉   霸刀出世,天策府陨,我等天策将士,一心戍卫大唐盛世安宁,甘愿以此身化我大唐疆土,此骨筑我大唐城池,唯求大唐长安,便再无怨怼。   然,我等虽生于洛阳,却永难魂归北邙,只得一丛枯冢荒坟草草葬于鲁地,将士们心愿难安,日日夜夜北望河山,总祈得有朝一日,王师收复失地,可还我等孤魂一处埋骨之所。   俗语曾言道,枪魂剑心,可枪魂剑心却硬生生是抵不过两柄凡铁刀刃!于国于家,我天策无半点亏欠李氏,于公于私,我天策浴血奋战,半步不曾退却,可李氏,且容吾不敬,这李氏,实负我天策良多!   十年征伐,百战碎魂,国在家亡,何处埋骨!!呜呼哀哉!   .   统领还在小亭子里打坐,七姑娘还在山石后面悄悄偷看,秦王像玄龄碑还立在殿前,但那里不是我的家。   统领,师父,师兄师姐,我想回家……   .   据说有很多天策都是在统领面前跪着下线的   ☆、第三章 玄龄门下   .   敲定了林江宁的去留,杨云城干脆的带着沈冰出了万花谷。一路上,沈冰都还是晕乎乎的表情。   “到了。”杨云城把沈冰放在洛阳城外,自己转身回了北邙。确如他所言,即便不算上江宁的事,府中也还是有不少事要他去办的。   “阿城回来了!”门口的小兵先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也笑着回应:“哎,回来了,等过两天我都收拾完了就接着叫你们枪法。”   进得大殿,面见统领,杨云城单膝点地,报道:“如晦营杨云城,假期结束,向统领报道,请求归营!”   李承恩微微点头:“如期归来,其间并无大过,回营后去管记那边登记。”   “是。”   “阿城啊,这回出去玩的怎么样?”正事做完,两人来开始聊些家常。   “也没什么,就是看着大唐一天天恢复繁盛,挺开心的。还有就是……也挺想师父和那些兄弟们的。”   李承恩沉默着,看着他,没说话。   “统领,”杨云城抬头。   “何事?”   “我在外面认识了一个朋友,”   “哦,什么样的朋友,想引他加入天策府。”   “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他上过战场,领过兵,但被奸人所害,七万忠魂葬身雪岭,他自己也身受重伤武功全废,只能化身一介谋士,潜伏到信任的旧友身边,伺机洗雪冤屈。”杨云城如是道。   “他叫什么,出身如何?”   “他……”不是大唐人士。   “怎么?”李承恩还以为江宁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便道,“若他果真如你所说,寻常出身也无防的。”   杨云城:“不,不是……”   “那是如何?莫要吞吞吐吐!”   杨云城伏在李承恩耳边,悄声道:“他不是大唐人士,而且身受重伤,至少三年后才能痊愈。”   李承恩:……   “统领?”   “新年到上元节的假期你就别要了,现在我提前给你,你替我给他带封信,就算见不着面,也总得考校考校才行。”   “是……”   所以,当江宁时隔半个月再次见到杨云城并且结果那封厚厚的考校信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不是杨云城,而是身在大梁的蒙大统领。。   “你就这么直接告诉你家统领了?”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的。至少应该等他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再告诉李承恩有他江宁这么一个人才是正理吧!再不济,等他写封自荐信都没时间吗!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好好的大唐皇属军,招了个病秧子进去?!   “啊,不行吗?”杨云城一脸懵懂。   蒙挚蒙挚蒙挚,景琰景琰景琰,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呼,吸——“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好,江宁你快回信吧,要不我替你回也行,统领那边还等着呢 ,而且我只有半个月时间,误了期限要受罚的。”   呼,吸,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没脑子,“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等我身体好了再向你们统领去说。”   “统领不会因为你一时身体不好就……”   “信。”江宁想了想,还是决定中断这场没意义的对话。   “啊?我话还没说、算了你懂了就好了。”   “信。”   “不就在你手里吗?”   “笔。”   “哦哦!”   “纸呢?”   “啊给你!”   江宁提笔落字,洋洋洒洒写了十数页,终于长呼了一口气,连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拿去吧,再见。”   杨云城:……   “好吧我走了,你好好养身体,没事干就和万花弟子们聊聊天,别净想那些有的没的又耗了心力。”   江宁理都不理他,转身走人。   可怜杨云城,一个月时间也就是将将够他从天策府到万花谷跑个来回,一路星月兼程风尘仆仆,回了府把信往李承恩手上一交,赶快回去洗洗睡了。   可那边李承恩却睡不好了,对着那一摞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不下三十遍,最终一把火烧净了。   杨云城不知李承恩是怎么想的,但这件事确实是就此没了动静。   …………   三年后。   “这位小哥,能否帮忙传个话进去?”   站岗的卫兵看了他一眼:“你要找谁?”   “壮武校尉,杨云城。”   “稍等。”   片刻之后,出来的却不是杨云城,而是一位将军,身着银甲红袍,不怒自威。   “江宁?”将军问道。   “是,见过将军。”江宁微微躬身,从容应答。   “我叫李承恩,就是阿城说过的统领 。进来吧。”   两边的守卫兵都看呆了:这位是什么人,居然能劳动统领亲自来接!!   江宁笑着就进了天策府门。   “你上过战场?”李承恩问。   “是。”江宁回道。   “会谋略?”李承恩问。   “是。”江宁回道。   “能领兵?”李承恩问。   “是。”江宁回道。   “可愿从小兵做起?” 李承恩问。   “愿。”江宁回道。   “很好。”李承恩终于笑了,“你去玄龄营报道吧,先跟着训练一年,然后去阿城营里做两三年管记,等熟悉了军务,你的赤羽营就可以建起来了。”   “为什么?”江宁问。   “阿城不适合领兵,他更像他师父,合该整天站在演武场上上,有事没事逗逗那些孩子们,然后把天策枪法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可你不同。壮武营已经撤不了了,但我有办法能让你重新拉起一个赤羽营来。”   “哦?多谢了。” 江宁听见自己这么回复。   玄龄门下,深谋远虑,如晦门下,明断果敢。   他念着这两句话,抬头又多看了几眼天策府门。   “苟利国家不求富贵,这八字切不可忘。我来问你,你愿将这句话刻在心底,从此成为我天策府的弟子吗?”   “愿。”江宁隐隐想起了早已消逝的赤焰军。   “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希望你能坚守今日之言,不畏强敌,捍卫我大唐。”   “遵令!”枪魂,似乎又重新觉醒在已经冷却了十三年的血脉之中,江宁复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簇新的铠甲,开始庆幸起自己的重生。   父帅,林家的风骨英姿,一定会在大唐重现。林殊虽死,但江宁犹在,天策府玄龄门下,江宁。   城墙上,天字流旗猎猎迎风,血色夕阳赤色旌旆,是赤焰的过去,天策的现在,和大唐的未来。      ☆、第四章 离经易道(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添上了几句话,不影响食用   .   或许该说,大凡林家人,骨子里都有几分当兵的天分,江宁到天策府不过一年时间,初初接手壮武营,却已经能把各项军务打理得极为妥帖,连李承恩都不禁啧啧称奇,同时也彻底放开了对壮武营的诸多辖制。   又一年,恰逢边塞换防,李承恩便打着训练新兵的由头,将整个营都丢去了北边。江宁撇撇嘴:“行了阿城,就好像你自己不想似的。”   …………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潼关之下,杨云城仰望着入云的城门,喃喃念道。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江宁也随着他仰望这巍巍雄关,叹息般的接上了一句。   “呵。”杨云城只轻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江宁却想,天策府虽则自来是忠君报国,但多少,大概也会有些许不甘与怨愤吧。就好像赤焰一样,本是大梁最强的一张牌,可到了最后,他是为了毁灭那个他们曾一心想要效忠人而回去的。   “走吧。”杨云城抖了抖缰绳,平静的领着队伍进了城门。   入目,尽是凄凉冷清。   “这就是边关。”有人从阴影中走出,一身紫衣墨衫,面色冷峻而悲悯,“战后十五年了,任你中原腹地多么繁华,这边却始终难以恢复。”   “青岩万花,芳主一脉弟子余琰。”他微微躬身,带着万花弟子特有的温和的疏远,“这是我新收的徒儿,沅娘。”   另一个小小的影子从余琰身后钻出来,手里还紧紧扯着一片衣角:“大哥哥好,我,午安,我叫沅娘,还有,谢谢你们,娘亲说,是你们保护了潼关,大家才能继续活。大哥哥,你是好人对不对?”   杨云城就笑着下马,走到沅娘面前,蹲下:“沅娘是在跟着师父学治病对不对啊?”   “是!”沅娘大声应答,“等沅娘学会了治病,就再也不会有人像爹娘一样死掉了!”   杨云城的手就是一顿 。   倒是余琰,抬手抚了抚沅娘的发髻:“沅娘五岁那年冬天,胡人攻城抢粮,她爹别流矢所伤,当时就去了,她娘悲伤过度,也没能撑过那个冬天。”   “沅娘要学会治病,不光是叔叔伯伯,还有师父也不会再痛了!”沅娘抱着师父的腿,眼眶有些发红,“沅娘不要师父像爹娘一样死掉!”   杨云城又看向余琰。   “不过是风寒,咳了几声罢了 。”余琰安慰着沅娘,毫不在意 ,“不知这位……”   杨云城这才想起自己有些失礼,连忙道:“在下杨云城天策府壮武营营长。”抱拳躬身之际,余光扫到沅娘,又多补一句,“余先生还是多保重身体为好,失去亲人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在下省得。”余琰牵过沅娘,“看李校尉应该是来换防的吧,在下就不过纠缠李校尉了,告辞。”   杨云城见他面露不悦之色,虽不解,却也不会去惹人厌烦,便也自去了。   七月草枯,八月飞雪,九月战火起。   安氏两代人,虽造反失败,可也将塞北诸部带得有了几分实力,每年入冬,胡人南下抢粮竟也成了惯例。百姓习以为常,反正只要关好门户不随意上街走动就不会轻易被流矢伤到,但对于将士们而言,每个冬天,都想但已是一场生死历练。   “杨校尉。”军师点着地图,“你的人还不熟悉这边 ,第一仗就跟着徐西林徐将军,负责应援侧翼。   “是。”杨云城得令,下去点兵。   “阿城,”江宁靠过来,问他,“你说我是该跟着军师还是和你们同去?”   杨云城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你问我作甚,想去便去。还有,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袖子?不是只有想事情才会捻衣服吗,是么时候心里慌手上也要有东西了?”   江宁一怔,不自觉地想把手拢进袖口,触手却是碰到了冰凉的铁质护腕,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复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毛病的?”   杨云城更是发笑:“你是我的管记,咱俩就在一个营房里,每天少说也要见上个七八.九十次的,我是要有多迟钝才能两年多还不知道?早就发现了好吗!”   江宁看着他,忽而一笑:“阿城,统领果然没说错你。”   “统领说我什么?”   “不告诉你,有胆子问统领去!”   “江宁你还是不是兄弟了!”   “阿城你果然是怂了吧!”   “谁怂了!问就问!……等回了府里我就问,你一起去给我做见证!”   “你……还真是不傻啊。”   “你才傻!”   “……”   九月十五,战起。   “杨云城,让你的人跟好了,待会打起来可别自己先乱了!”   “将军请放心,我壮武营的兵还不至于连跟住队伍都做不到。”   “跟不跟得住与我无关,战场上刀枪无眼,你的那些新兵,我只管带过来,能回去多少可就不归我管了。”   “是。”   等战事真正起了,杨云城才知道为什么军师会说以他对边关不熟。胡人抢粮不比往日征战,每每他以为该加强防守时,其余只会打出的命令却永远是稳固侧翼,而当他开始准备提.枪上.马领兵上阵的时候,徐将军总是及时地一把把他死死.按在地.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胡人猛地一个转向,开始正面对.攻。   “懂了吗?” 徐西林敲敲他的头盔,问道。   “懂了。”杨云城闷闷的应了一声。   “很好,懂了就去吧。”   “去?”   “去。趁着今日战事还不紧多练练兵,总不能还没开战就有人先惧战吧。”   “谢将军!”杨云城抱拳致意,随后招来传令兵,吩咐道,“传令壮武营,整兵列阵,准备迎敌。”   传令兵应了一声,又悄悄退入草丛不见踪影。杨云城随着后撤几步,转身时却道,“不可能。即使我壮武营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也不会有一个人敢堕了天枪杨宁的威名!”   “嗯?”徐西林一愣,又不由得轻笑出声。   “壮武营的,都听好了,咱们要上战场了!”隐于林隙之间,杨云城压低了声音,却压抑不住心底悄然生出兴奋,“我知道你们都还没杀过人没见过血,但等待会儿打起来,你们谁要是敢退上半步,别怪我当场斩了他!就是死,也不能对不起你们营号里壮武这两个字!听见没有!”   话音方落,数百军士同时抬手抚上胸甲,齐声道:“以壮武之名,卫我大唐,枪魂长在,九死不悔!”   “好!”猛地响起一声马嘶,杨云城一扬长.枪,“壮武营,杀!”   “杀!!!”   时至午间,战事渐歇,双方各自鸣金收兵。   “杨云城,你觉得你这一仗打得如何?”议事毕,徐西林特意让人把杨云城叫过来,不说壮武营,却说他自己。   “回将军,”杨云城答道,“战果尚可。”   “可有不足?”   “有。末将已有十余年未曾踏足潼关地界,对地形有所遗忘,因而错失了数次时机。”   “还有吗?”徐西林继续问。   “是,”杨云城答,“末将几乎从未领兵,对谋略一途知之甚少,经验不足,日后再有战事应该把我营中管记也一并带上。”   “那个江宁?”   “是。他……”   “行了!”行了皱着眉抬手截住他后半句话,“你回去吧,记着,再排兵布阵的时候先给我想清楚,现在是大历年间,不是天宝十五年,已经死去的人,你再怎样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了!”   “我……”   “没事就回去吧。”   “……是。末将,告退。”   ……   军帐里,江宁正写着战报,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见杨云城飘了进来。   “阿城?怎么了?”   杨云城绕过他,飘回到座位上。   江宁更奇怪了,“到底是怎么了?死伤不大,战损不多,粮食辎重也都没丢,你还愁什么呢?”   杨云城抬眼看他,灌了杯茶,生生把话又憋回肚子里。   江宁顺手给他换了杯白水。   “有话说,别糟蹋我的茶。”   杨云城噎了一下:“我能喝出好坏来。”   “是,是。”江宁说着,又把茶壶挪得更远了点,接着嫌弃他,“可你也就这样了,怎么煮,怎么品,怎么穿衣裳怎么配茶具,什么是雨后什么是明前,什么茶用什么泉,什么花扫什么雪,什么”   “停!停停停!”杨云城被烦得整个人都活泼了,“我承认我不懂行了吧,咱说正事!”   “嗯,说吧。”江宁这才坐直了身子,一脸微笑地好好聊天。   “统领他们从我身上看到了师父的影子,”既然说了,他也就不多矫情,“大家都觉得是好事,可刚才徐将军……他,唉,我也说不好他是个什么意思!他说让我记住现在不是天宝十五年。”   江宁也有些沉默。他在万花谷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天宝年间的那场叛乱,天策折戟潼关,兵士百不存一,将军们几乎全数战死,天策府旧址的护城河里,到现在还时不时能打捞上一两块残损的兵甲碎片。   “那,你是怎么想的?”他只能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杨云城更是苦恼。   之后,又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罢了。”江宁叹道,“下次我随你一并上战场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师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至少能比你这身在局中的人看得明白些。”   杨云城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必!”   江宁挑挑眉:“不必?”   “不必。”杨云城又重复道。   “我已经放下过去了,你呢?”   “我放不下。”   “那就先把它封在别处,不要再影响你的人生了。”   “你也认为我现在是错的?可我到底错在了哪?”   “不知道。就好像我也不知道自己一直错在哪里,但死过一次之后我学会了放下。”   “就是说,我也该死一次?”   “……别闹。”   时隔三日,杨云城的壮武营被单独成军派到了北谷。“既然参了军就要有死在战场上的觉悟,永远靠将军们庇佑的就只有废物。”临行前,徐将军如是说。   “阿宁,要不你就别去了。”杨云城问江宁。   “不,没关系的。这里不是梅岭,也没有赤焰军,我是天策,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魂魄不忘,故人不归【脑洞番外】   ·   春阳和煦,柔暖的微风吹得人有些慵懒,可道路两旁的叫卖声却使整座城复又鲜活起来。   彼时已是安史之乱平定后的第十五个年头,杨云城走在洛阳的大街上,看着身边行人来来往往,隐约间总是多了几分陌生,再细细一想,便想起了昔日那个车马不息华盖如云的东都城。   真是打仗打傻了!他轻笑一声,就势转了半个弯拐进一条小道,准备去王家酒馆喝两杯。   “诶,阿城来了!”听见甲胄声响,王古亭抬起头,正好看见杨云城进门,随手就扔下算盘账本,过来拉住人往后堂里带,“你可终于是有休假了!不是叔说你啊,你这年轻轻的又不是什么大官,怎么就天天耗在军营里不出来呢,我这酒都放得快落灰了!今儿个你可不许半路走,可得陪叔好好喝几杯!”   杨云城只来得及向店小二无奈地道声抱歉,人就被老王拖去屋里了。这种事已经发生了不是一次两次,连小二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杨云城从未说过什么。一来,他怕自己不知轻重弄伤王古亭,二来,且不论两人是否志趣相投,说话能不能说到一块儿去,哪怕单只是听对方闲聊天,能有个人真切地关心着自己,也是一件很温暖的事。   “阿城啊,你也有三十了吧?”王古亭一边打酒端菜,一边问道。   “嗯,有了。”   “还没有哪家姑娘看得上眼的?”   “……”   “澹台姑娘都等到她师兄醒来成亲去了,你还等什么呢?”   “等……一个可能不会回来的姑娘吧。”   “……唉,罢了。罢了,谁不是呢。”   “……王叔。”   王古亭摆摆手:“别说了。敬,故人!”   …………   “客官,您里边请啊!”   “老板,来壶茶!”   “二哥……二哥……”   半醉半醒之间,杨云城模模糊糊听见了许多声音,有男有女,有远有近。   他睁开眼,世界却变成功黑白色。身处之地也不再是屋里桌前,而是客栈大堂。   “……都怪天盾营那群笨蛋,非要跟苍云刚正面,这不,害得本姑娘还得替他出来采买!难得统领肯传功一次!”   “师……姐,子宁?”杨云城慢慢看过去,门口,两个红袍银甲的女将正嬉笑着往进来。   “哎,阿城?!”李子宁惊得不轻,只喊出名字便愣在当场。   李子晴倒好上很多,欢欢喜喜地就扑上来抱住他,左看看右看看,唯独就是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可惜的意味。   “啧,原来我家呆城长大了这么俊俏呢!早知道我就该多活几年,嫁给呆城算了~”   李子宁也回过神来,向子晴飞了个白眼,笑骂道:“想得挺美,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老欺负阿城,现在后悔可晚了!”   “不晚不晚!”子晴笑得更欢,“阿城这不是死过来了吗,现在成亲也可以啊!来,给师姐讲讲,你是怎么死的~”   “我……”杨云城渐渐明白了状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睡着了,再睁眼就这样了。”   “咦,那你倒是挺幸福啊。”子晴嫉妒了,“果然傻人有傻福,不像我们俩,死都死了,尸身还被喂了狼~”   杨云城觉得有些难过,他并不知道洛阳的战状竟比边关更甚。但李子晴或李子宁完全不在意,还叫了壶酒邀他同饮:“来,尝尝,这可是十几年的好酒,平常都怕被曹将军闻出味来,今天终于不担心挨骂了!”   酒液一下子倾在桌上,“曹将军?!宣威将军曹雪阳?!”   “别浪费哎!”子宁抢过酒壶先给自己满上,结果转眼就被子晴抢去了。   “可不吗~”李子晴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唉,好酒啊!可得谢谢阿城了。”   “你们……都在?”生死间徘徊了三十年的行伍军爷,这句话却问得尤其小心。   “在,都在呢!”子宁重新夺回酒壶,大灌了一口,“曹将军,徐将军,秦将军,冷将军,朱军师,你师父咱们总教头,还有这些年所有战死的兄弟姐妹们,都在!”   “能带我去看看他们吗……”   “不急不急,时间多着呢!”   “嗯!”   “呃,子晴师姐……”   “嗯?”   “不会,有牛头马面来抓人吗?”   “噗――咳咳咳咳咳”李子宁先呛住了,“阿城你真逗!”   李了晴凭空拎了杠枪出来:“已死之人,大凡执念强盛不愿去投胎,三魂七魄便游荡于世间。起初我们是不懂的,但后来见到了总教头,他就宿在雪月枪里,据说有一次黑白无常从他身边过就像没见着似的!大伙就都学着附在什么东西上面,也就没再有人被抓走过了。朱军师说,大概我们这样就相当于是那些物件自己生了意识而不算是人的魂魄了,再有什么牛头马面也不能把刀枪剑戟瓶瓶罐罐一起带走吧~”   “哦,哦哦!”   “哦什么呀~傻了吧叽的,喝酒吧!”   “哎!”   酒入腹,杨云城却微微皱眉,“子晴师姐,子宁,这酒我喝着怎的没有半分味道?”   “怎么可能!”李子晴还是一样的急脾气,就着杨云城的杯就尝了一口,“胡说,明明是酒!怎么……”她忽然反应过来,“除非你还没死!生魂离体是没有知觉的。”   子宁也道:“阿城,你快去找那位南宫先生吧,就算你还没死,魂魄老在外面这么飘着也不是个事,以前我听老人说,生魂离体太久也会变成游魂野鬼的。”   “好我这就去,你们保重。”   …………   洛阳城郊,洛道之上,许多魂魄飘忽来去,一眼望过去,竟恍若李渡城似的凄凉。   草丛簌簌轻响两声,银甲将军看看身边越聚越多的游魂,叹了声造孽,便又提起枪,继续替他们驱赶那些缠绕着缕缕黑雾的恶鬼怨灵。   “……师父!”   将军手下顿了顿,回头,“阿城?”   “师父……”魂魄没有眼泪,所以他依然看得清杨宁的笑。   十几年前,杨宁死时不过二十七八,至今日两人再见,杨云城却已是而立之年。但杨宁仍是像他小时候那般,拍着他的肩,笑着对他说:“阿城长大了,师父终于可以放心了。”   “师父……”   “好了,多大的人了还舍不得师父。”杨宁柔声哄着自家徒儿,一如当年在天策府中,“快走吧,你还是生魂不能离体太久,那位南宫先生就在不远处,先让魂魄归位吧,要是实在想念师父,我晚上入你梦中再叙。”   “是……师父。”   “好了,去吧。”杨宁还是笑着,“对了阿城,等你醒来之后往天罚林走一趟,我的战甲你去帮我找回来,交还给统领,还有龙驹,我寄养在瞿塘峡金汤涯霸红尘处,你也领回去吧。另外,你若是得空,就替我去雁门关看看梦阳他们母子俩过得好不好,告诉他们我一直惦念着他们。”   “是,师父。”   再不舍,也必须要分别,杨云城拜过杨宁,一路向东往风雨镇寻人。   比起战北枫丁老三白衣少年什么的,南宫麒倒是很好找,更好说话,一系列驱小鬼哄小孩开解大嫂的任务之后,南宫便在他额上点了一点,挥挥手,让他自行归去。   【唐时洛阳47平方公里就是47x10^6平方米然后一米大约是2里所以洛阳就是方圆XXX里 @w@ @w@ ……………摔!小爷不算了爱谁谁!】   “你已成为方士,虽然尚需修炼,但每日仍可令魂魄出窍一刻,切记,修为不达二阶,不可使魂魄远离身体三里之外。”   一句严郑的告诫,却听得杨云城几欲欢呼出声。匆匆辞别南宫,不过半个时辰,人已回了客栈。   但李子晴李子宁已经离开,酒壶酒杯也都不见了,客栈大堂里仍是人来人往,可落在杨云城眼中,却是满目空茫。   恍惚间,杨云城只觉得身形挪移,再回神时便又是酒馆后堂。   “阿城?发什么愣呢,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反应。”   正对面,王古亭弓着腰仰着头,右手夹菜夹到一半,左手伸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颇有些滑稽。   “没什么,”杨云城轻握了酒杯,“想起件事,有些出神。”   “要紧吗?”王古亭放下碗筷,问道。   杨云城笑:“不碍的。”假期还有好几天,他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日头西斜,王古亭邀杨云城宿在家中,杨云城感谢过后却拒绝了。王古亭劝了两劝不奏效也便不再拦他,一个大男人又会功夫,走夜路也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   子时,洛阳城木桩区,杨云城寻了个角落坐下,入定出窍――扶摇蹑云迎风回浪接疾……终于找到一块安全的地方。   漫天剑气盾舞,缝隙里填满了蝴蝶蜘蛛扑愣蛾子,中层是天策的龙吟龙牙断魂剌,最下层一左一右两只琴太宫角二音铺遍了全场,简直没地方   下脚好吗!!   “诶,军爷抬脚哎!”   杨云城低头看看,一只小毒萝正抱着自己的腿,拼命护住了她家污漆麻黑的蜘蛛宝宝。   杨云城:……   “谢谢云城哥哥。”小毒萝抱着蜘蛛引着蝴蝶叼着糖葫芦一边去了。   无聊的军爷开始满场投喂,收获了无数的“谢谢云城哥哥”,直到被一只不按常理出牌的叽萝转了风车……   飞雪卷稗草,雁门塞北,一骑驰骋而来。   “来者何人!”守关士兵喝到。   “天策府杨云城,来找杨彦!”   “请稍候!”   拒马左右分开,杨云城牵马入关,熟门熟路地找到两人。   “师娘,我见到师父了。”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杨彦从旁伸手过来揽住他,笑道:“若是我爹不托梦给你你就不打算来了是不是?”   杨云城又应,却又说了一遍:“师娘,我见到师父了。”   刘梦阳似是听懂了,面色霎时变得惨白:“你是说,见到?!”   “是。”杨云城点头,“师父并未进入地府轮回,他一直就在守府中,偶尔会去城里或是洛道。师娘若想见他,可去风雨镇寻南宫麒,学那魂魄出窍之法。”   “好,好……”刘梦阳无意识地应声,右手一遍遍地捏紧又放开。   杨云城拍拍杨彦:“好好照顾师娘,我走了。”   再转身,雁门的雪一如每日那般,纷扬洒落,不为谁而停驻。   而北邙山侧的坟茔上,草却又长高了几分。   …………   杨云城在府门口坐了一天,终于等到入夜,再次离魂出窍。   不出意料的,眼前又是一堆来来往往的魂魄。   “阿城!”子晴拖着子宁跑过来抱住他,“你终于回来看我们了!”   杨云城一笑,“我替师父跑了趟瞿塘峡,又绕到雁门关才过来的。”   “诶,那刘姨姨和小彦还有无衣怎么样了?”   “你去瞿塘峡干嘛?”   “总教头还在洛道吗?”……   渐渐地,人越围越多,这会儿魂休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他们可以把自己一个叠一个压在一起,不怕来得晚的听不清说什么了。   “哎,曹将军来了!”不知哪个喊了一句,四下立刻鸦雀无声。   “杨云城。”女将军一身银甲,纵然破损,却仍不成半分英姿威仪。   “末将在!”杨云城单膝点地。   “起来。”曹雪阳看着他,忽而柔声道,“阿城,你很好。不负天,不负地,不负父母,不负兄弟,这四句话你已经做到了,对得起天策之名,也对得起你师父十多年的教导。”   杨云城一下子低下头去,双手攥得死紧,咬着牙艰难地挤出半句话,“灵宝之战……”   “我知道。”曹雪阳还是意外的温柔,“你们从潼关一路逃回洛阳,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但没人会怪罪你们,那种时候,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不必觉得有什么愧疚不安,相反的,这些年,我们看着你们这些孩子重建了天策府,心里也都很欣慰。”   “曹…姨姨”。   “阿城,好好活着。”      ☆、第五章 离经易道(下)   胡雁唱挽歌,芦荻叹霜色,还有满天满眼赤色都暖不了的铁甲寒光,和残旗临风。   “都说凤凰浴火能涅槃重生,那咱哥儿俩,待这场大火熄了,又能成个什么呢?”杨云城倚着山石,笑问了一句。   “哈,还能成个什么,”江宁扬眉望向山下潼关,“无非是以此身性命,换得家国十年太平!”薄甲银枪,竟恍若旧年风华。   “十年太平吗……”杨云城低语。   “不,或许可能还不到十年。”江宁答。   “但也有可能不止十年。”   “而且,我甘愿。”   “哈哈,说得好!”江宁一反常态地长啸着应和,杨云城更是一扬长.枪,呼喝道:“壮武营的都听好了,全体上马,冲出了这场火咱们就能活着回家!!”   不提家国大义,也不言傲骨军魂,只有活过的人才知道,生死面前,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回家!回家!回家!!”所有人眼中都是一片绝望。这句话,喊出来也无非是让自己多存一丝侥幸,愿意去试试而已,至少想死得那么没有意义。   “哈哈,你们出的去吗!”   “别管他,”杨云城一边上马一边喊,“韩方、文集随我冲阵,所有人突进去,三排轮换战八方接蹑云!”   百余人迅速成阵,分毫不乱。   “冲!”   谷口,胡兵缓缓退去,露出后方滔天火海。   “冲!”   杨云城速度不减,直接放了个徐如林冲进火中,连甩五个战八方,韩方文集紧随其后,竟也真是给他们硬生生开出了一条通路来。待冲过一段路程,算了算,趁着林的时效还没过,他干脆就停了一停,也正好等一等那些没了战马的人。   来路上,火焰渐渐重新围合,杨云城大概扫了一眼,人差不多都在,于是不再停留,重新一夹马腹,开了御继续往前冲。   “后面的都跟紧了!”韩方替他喊了一句,“掉队了咱们可没工夫救人!”   杨云城吞下第二枚上品活络丹,再一次抡起战八方,忽而一抬头,前方似乎已经能隐隐看见山岩了。   “马上就能冲出、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先被滚滚浓烟呛了一口,咳得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校尉!”文集抽空问了一句,“要不换我在前面吧!”   “不必。”杨云城提起一口气压下不适,“自己准备好,待会儿冲出去之后肯定会有一波突袭,小心别受伤了。”   “是。”   最后一次加速,杨云城冲出来之后立刻就是一个减速,却也恰恰避开了一枝迎面而来的箭矢。   “铁牢,天盾圆阵!”   刚出火海的天策们迅速结阵,胡人一阵乱箭竟没有伤到任何人。   “有几分本事,不过,我更不能放过你了。”方才退去的五百胡兵重新出现在杨云城面前,最前方一人银甲弯刀,身后数十亲兵拱卫,赫然是一名将军。   “我乃清河部首领、征南军青狼将军科索   威,”他似笑非笑地瞅了瞅天策一帮残兵,引枪一指杨云城,“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死后我会给你建造坟冢。”   杨云城冷笑一声:“天策府壮武营,杨云城!”   “很好!”科索威说着,居然下了马走到阵前,“你也下马吧,我不欺负你们汉人不懂马,咱们比步战。”   杨云城看着他,“一战之后,无论生死,放他们回家。”   “没问题!”   杨云城也走到阵前,抖了个枪花摆开架势:“来吧,让你看看我们汉人的枪法!”   两人同时发动,叮叮当当转瞬间交手数十次,血花飞舞。   “杨云城,是吧?” 科索威看看脚下,那柄弯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抽了出来,刀尖上有几点血色,正悄无声息地滴落在科索威的脚边,“看你也不怎么样嘛,是不是刚才闯火场累了?要不要休息几个时辰再打过啊?”   “不必。”杨云城慢慢站直身体,有些晃,却固执地屹立着,“我,虽支持的时间有限,但对付你,还是足够了。”   轻咳一声调匀了气息,杨云城提.枪滑步,脚下前后站好,枪头斜指,“来,战!”   战字一出,杨云城整个人箭矢般疾冲出去,不过眨眼之间已连续刺出了三计,科索威只来得及稍错错步,那杆□□却瞬间回撤又送出,再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被开了三了口子。正抬手欲挡,谁知杨云城忽的又扯住枪身,左右手上下一较力,竟使得枪尖刺出的方位再次更改,一道森冷弧光就那么越过了科索威架起的刀刃直直刺入其左边肩胛,再一拧一挑,盔甲连带着一大块皮肉就被杨云城挑落在了一旁。   亲兵里立刻有人上来帮他上药裹伤,科索威斜靠在亲兵身上,皱着眉问道,“不错的枪法,可有名字?”   “疾……暂无。”天枪杨宁的疾风突可不是这么用的,临阵胡乱凑出的枪法,又怎么能冠以师父的名号。   “没有名字啊,” 科索威还颇有几分遗憾,“这么好的枪法怎么能没有个响亮的名字呢,好歹也是把我伤成这样了!要不我帮你想一个怎么样,就叫…千影袭吧!怎么样好听吧?”   好听吧……这一听就是唐门那群家伙会用的名字好吗。   “喂,杨云城!” 科索威又喊了他一声,把他喊回了现实。杨云城抬头一看,那边已经完了事,有亲兵都已经把马给他牵了过去。   “你赢了,我遵守承诺放你们回去,也希望你能多活几年,别被你们的皇帝给弄死了,咱们有机会再来打过!”   杨云城也回道:“若有机会,我必杀你!”   算了,唐门就唐门吧,总不至于为了个名字就来寻仇……吧?   “哈哈哈……”科索威放声大笑,“死在战场上才是勇士的归宿!我等你”   胡人斥候忽然到阵前来报,科索威听着听着,竟二话不说,直接鸣金收兵。   “这是?”文集弄不懂了。   “原地戒备。”杨云城随手包扎上伤口,伸手又重新执起长.枪,“是敌是友,等来了就知道了。”   不多时,远处果然看见大队人马奔驰而来。   唐字旗高扬。   “是援军!”“援军来了!”“我们能活着回家了!” 军士们开始欢呼。   杨云城看了大家一眼,松了口气,直接往文集身上一倒……   再醒来就是在潼关之内的营帐里了。   “呦,醒了?”江宁暂时抽手放下公务,递了杯水过去,“这次伤的不轻啊。”   “嗯。”杨云城点点头,“我知道,先是被埋伏,然后强冲火海又吸了不少烟尘,之后又和科索威打了一场,内伤外伤一大堆。所以我到底是昏了几天?”   “刚刚一天,”他一指不远处正休息着的余琰,“不过余大夫说,你身上有很多暗伤,本来一直有内力撑着也没什么事,可这次你不顾伤势妄动内力,连之前的旧伤也被一并引动了,他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给你压下去的,这会儿还睡着呢。”   “哦,那可真是要谢谢他了。”杨云城把空杯递回去,继而很灿烂地一笑,“阿宁,我饿了。”   江宁的呼吸一滞,左右看了看,最后也只能无奈起身:“好好,我去给你端饭行了吧,少爷!”   “啊哈,多谢了啊~”   “唉!真是的。”江宁嘟嘟囔囔地起身,转头出门,“想想以前,都是一群人围着我转,虽然得为了那头水牛多费不少脑子,但至少没像这样伺候过别人啊,现在可好,每天被累成哈士奇不说,还要伺候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上辈子也没造什么孽啊,为什们么这么折腾我……”   杨云城:……我不认、不,先吃饭,吃完饭我就不认识他了。   晚上,小花萝沅娘被牵进了帐子,负责照看她的小少年一脸的苦大仇深:“校尉,宁哥,我求求您二位了把她领走吧,我们一群糙汉子,实在是照顾不来一个软嫩嫩的小姑娘啊!”   “呜哇!!!”小姑娘忽然哭了,抱着余琰就不松手,“大哥哥,我师父死了!!!”   杨云城瘫在床上不能动,江宁赶紧抢过去抱开小姑娘安慰:“不哭不哭,你师父只是累了想睡会儿,待会儿就会起来和你玩的。”   “才不是!!”小姑娘扯着衣襟使劲擦着眼泪,“爹爹娘亲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师父就是死了就是!”   养过飞流的江宁觉出不对了,也不放手,抱着小姑娘就伸手去探余琰的鼻息。   皮肤触手寒凉,鼻下更是一丝热气也无。   “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师父果然是死了是不是?”沅娘趴在江宁怀里,刚才还抱着自家师父死不放手,现在却就是不愿意转眼过去看一眼。   “要不先把他送回万花谷吧。”杨云城扫了小小少年一眼,“咱们这常年住军营的,养着这么个小姑娘确实不是事。”   “不要!!”出乎意料的,沅娘竟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   江宁连忙把小花萝抱得更紧了些,同时又摸着她的头安抚她。好在沅娘也是懂事的,闹了两声便安静下来,只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尤其可怜。   “杨家哥哥!”她努力仰着头,“是不是沅娘太小了上不了战场,所以你们不需要我?可我已经学会阳明指和太阴指了!我不会拖累你们救我了的!!”   “不是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杨云城简直无语,这么小个孩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那是什么!”小姑娘猛地转头瞪着他,一双小手却固执的拽着江宁的头发死活不放开。   “是……”杨云城斜眼瞟江宁:快救命啊!!   江宁向他做口型:我哪会哄这么小的小女孩啊!   “啊对了!”背景一样一直戳在角落了的小少年突然急中生智接了一句,“我们说了都不算的,得回了东都问过统领才行!”   杨云城瞬间双眼一亮,马上接口道:“就是啊沅娘,就像你要听你师父的话一样,我们也得听我家统领的话才行啊!”   “啊……”沅娘左看看右看看,所有人都一个劲的点头。小姑娘顿时被打击到了。不过她还是顽强的奋斗着,“那,我能不能和你们回去,一起去问问统领啊?”   “这个可以。”江宁直接应下了,“但是如果统领不同意你就还得回万花谷去,知道了吗?”   反正统领大概是不会同意的,据说这些年府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很少再接受那些小孩子了。   结果——江宁只觉得脸疼!李承恩二话没说,直接把小花萝、不,小军萝归进了壮武营!!!   每次看着小姑娘跟在队伍后面一下一下的比划他就觉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话那么多,为什么要越过主将自己开了这个口!   但不管怎么说,他家军营里多一只小花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唉!      ☆、第六章 宿命安有   .   朔风瑟瑟,枯败的草叶挣扎着从冰雪中探头仰望着天空。   血轻轻滴落,点缀在纯白的雪上,分外妖娆。   有人睁大双眼望向远方,有人护住身后的同袍,手握长.枪至死不放。   ……   “阿城!”江宁猛地一挣。   “别动!!!”杨云城一把按住他,两人四目相对,前方是青骓牧场上朝阳初升——俩人昨晚在凌烟阁上喝酒看星星,醉了就睡房顶上了,江宁猛地这一动,本来就睡在檐角上的他差点直接掉下去,亏得杨云城手快。   “啊?”江宁被他吓了一下,倒是清醒了不少,也看清了周围的景物,“啊,没事,魇住了。”   “哈?”杨云城一愣,随即一拧身扑在檐角上闷头狂笑,“我说阿宁啊,你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做噩梦呢!!”   江宁也惆怅:“我哪知道,做梦的事谁还能管得住自己啊。”   “诶,那你梦着什么了?”阿城表示我甚是好奇。   “梦见…”江宁想着想着,暗自掐了自己一下,待再次重新确认了身边的景物之后才道,“边关。你替我挡了一刀,到死都还看着洛阳的方向。”   杨云城一拳就捶过去:“你小子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江宁无语:“都说了是做梦。”   说话间,一缕袅袅青烟升到眼前。   “又有人来拜祭英魂了。”杨云城叹道,“多少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名字能被写进凌烟阁,哪怕只是个陪衬,也能光宗耀祖荫庇子孙,但每次征战又能有几人回呢!”   “你呢?”江宁问。   “生于洛阳,葬于四方,骨化疆域,魂归北邙,这就是天策军。”杨云城答得很快。   “那我呢?”江宁又问。   “随你~”   “……”   “好啦好啦别想了,跟哥哥去春红楼听曲去!”   “滚……”   “总教头,江校尉,你们怎么又上去了!统领找你们,快下来!!”凌烟阁下,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仰着头,一脸无奈地叫着。   时大历十年冬,大唐与吐蕃之间战火暂歇,甘州肃州陷落,陇州泾州亦危在旦夕,河北三镇愈加难以控制。   次年三月,天策府壮武、赤羽两营,连同神策军、行台军两部,合共三万三千人,驰援西南战线。   至大历十二年初秋,唐军收陇右、甘州失地,吐蕃暂避锋芒,收军回防。   又三月,当他们回到天策府时,洛阳恰恰正下着今年的第一场雪,满山满眼的白色,竟让得天策府看上去多了几分温和,而不复平日里的威严与肃杀。   “总教头!江校尉!”   两年没见,沅娘又长高了些,少女的风韵也更加显露,尤其是现在小家伙知道不能随便往别人怀里扑着求抱抱了。   可问题是,她身边那只毒萝是谁家的??他们大天策什么时候连毒萝这种苗疆土特产都有了!!   “总教头,江校尉,我给你们介绍,”沅娘看自家长官眼神不对,也就跟着往旁边瞟了瞟,然后恍然大明白地一扯小伙伴,“这是雨晴,汉名叫曲蝶,五仙教火鲤门下,一年前跟着我回了府就不走了,弄得我现在都习惯身边有个人,这才忘了介绍。”   小毒萝大大方方一点头,身上银饰就跟着哗啦啦地乱响:“你们好,我是曲蝶,今年十六岁,我很喜欢中原,也很喜欢天策府,最喜欢阿沅,请你们把她嫁给我。”   “!!!”杨云城下马正下着一半,左脚斜挂在马上,一脸懵圈,“你说啥?”   “我说,求娶阿沅。”曲蝶又说了一遍,末了,还特别贴心地补上一句,“杨总教头你没看错,我确实是女子。”   杨云城看着她。   曲蝶也半仰着头看着杨云城。   “沅娘呢,你怎么说?”江宁越过两人,直接问了正主。   “我?”沅娘意外地也有点犹豫,“我不讨厌阿蝶粘着我,可我也不知道女子之间的喜欢是什么感觉,但阿蝶是真的对我好。”   江宁点点头,复问:“那你们可有想好,世人对你们的恋情会作何反应?”   这一问,沅娘反倒奇怪了:“江叔叔这是在担心我们会被世人鄙夷吗?叔叔难道不知,大唐同.性.相恋很正常啊!”   江宁:不愧是曾经强极一时的盛世大唐!   再一转眼,正好听见那边杨云城说,“你修的什么功法,会补天诀吗?聘礼都有什么,冰蚕蛊碧蝶蛊什么的都有多少?生死蛊凤凰蛊你练出来了没有?”   江宁:……   你就这么把自家孩子卖了个好价钱吗!   好在,杨总教头还没有完全被一堆红药淹了神志,只听他接着道,“现在你们都还小,我允许你们以情缘的身份相处三年,待三年之后你们自江湖中历练归来,如果你们还愿意结为情缘,那我亲自带你们火烧洛阳城!”   江宁:“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不久之后的除夕,杨云城江宁俩人被李承恩李大统领留在了府中坐镇,目送着他老人家施施然往七秀方向走远的背影。一起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互相给对方煮了碗饺子,聊作安慰。   转过年来,李承恩由打七秀回府,连上元节都还没过,哥俩就又被扔到了吐蕃战场上。   碧草疏烟,水波粼粼,沙鸥栖湘汀,若无湖畔重重军帐,谁又知道这草下、湖中,曾藏了无数的生生死死。   “唉,美景啊!都说万花晴昼海苗疆五毒潭,我看啊,这里也不差!”杨云城就着湖水,一边清洗盔甲一边感慨。   江宁一边正午睡着,忽然被吵醒,直接捡了石子丢过去:“那你死了我就把你埋这,还省得运回去费劲了。”   “呵,好啊。”   忽有兵士来报:“总教头,江营长,徐将军来信!”   “念。”   “日前斥候回报,吐蕃暗调三万兵士奇袭西路,望君小心。”   江宁懒懒的望着天算日子:“徐将军那边离咱们这差不多有半天路程,以吐蕃的行军速度,若是急行军,大概明日就会遭遇。”   “唉,一点都不让人消停!”杨云城起身,顺手把江宁捡起来,“走吧,回去准备干活了!”   “营长,营长!”湖那边,一个天策兵跌跌撞撞地往这边来,边跑边喊,“吐蕃袭营了!!”   杨云城一下有些懵:“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快?”   “别管怎么回事,先回去再说!阿城你带我一段,我轻功不好。”   不过好在,虽然是突然遇袭,大家的反应倒还不错,对着战损报告,俩人也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江宁这才想起把斥候叫来问问。   斥候是被军医扶进来的。   “江营长,总教头,”那斥候勉强想要行礼,结果没挣过军医的手劲,直接被一把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红着脸解释,“那不是昨天的战报,是前天的。吐蕃不止调动了西线兵力,还有一队大约千人的士兵,专走小路,打完就跑,追又追不上,我们在路上遇袭,这才晚了一天。”   “总教头!”下方左首一人惊叫一声,“方才袭营的绝对不够三万!”   “你是说……”   “唐军,来战啊!”   “阿城!”   “放心。你留下。整军,迎战!”   “阿城,多带铁牢,这战不在赢,出战就能保住士气。”   “好。”   ……   “江营长!总教头求援!”      ☆、第七章 风烟俱净   .   .   “师父,小杨教头是谁啊?”   “小杨教头?你是说阿城啊。他叫杨云城,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之一,也是我的恩人。”   “诶,恩人?为什么?”   “因为他把我带进了天策府,帮我重建了赤羽营,还两次救了我的性命。”   “(*@ο@*) 哇~”   “呵,傻孩子!”   “师父!”   “师父师父,那小杨教头是不是比你还厉害?”   “当年,是。”   “当年?”   “是啊,他已经死了有五年了。”   “那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讲他的故事呢?”   “因为会伤心啊,大家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师父你也会死吗?”   “会啊,每个人都会,出生,长大,然后死掉,再也见不到了。将来你也会。”   “那师父,你死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啊?”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啊。”   “哦……”   …………   “师父师父,你干什么去啊!”   “扫墓。”   “带上我,我要去看阿飞!可是今天不是清明啊?”   “师父不去将军冢。”   “那师父去哪里扫墓啊?”   “北邙山上。今天是我师父的忌日。”   “师祖?师父师父,师祖长什么样子?他厉害吗?他和师父谁更厉害?和小杨教头呢?”   “师父啊,现在是我更厉害,他死的时候,他比小杨教头厉害。”   “诶??”   “我三岁的时候小杨教头死了,那时师父三十三岁。他活到了三十八岁,比小杨教头多活了几年,所以比他厉害。到十五岁的时候,师父也死了,现在我三十九岁,比他还多活了一年,当然那比他要厉害。走吧,马上就到了,别害怕啊。”   “好——师、师父,这里、怎么这么多墓啊!”   “生于洛阳,魂归北邙,我师父带我来这时跟我说的,这就是天策军。”   “那是谁和师祖说的呢?”   “是那位小杨教头。”   “他也葬在这里了吗?”   “没有。他战死在南疆,没法葬在这里。”   “师父,我也想领兵打仗……”   “还不行,你还太小了。”   “什么时候我才能长大啊?”   “再过七八年吧,我带你去剿匪,然后再过上几年,如果边疆有战事你就可以打仗了。”   “师父你骗我!昨天我还听见老将军说,说现在太平了,就连吐蕃也好久没敢犯边了,他都好久没摸过枪了!”   “不好吗?再也比用害怕明天早上起床会不会又有是永远见不到了。”   “唔……师父说得对!”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